戀人最莫可奈何的自我作賤心理,
就是不斷懺悔,
不斷重複懺悔,
不斷重蹈覆轍,
不斷愛下去,
又不斷恨自己愛下去!
你幾曾見過,戀人可以阿莎力的一次見勝負,
就因為對方犯了一次錯,馬上說再見?
很少,對不對!?
反倒是,對方犯了很多次同樣的錯,你原諒再原諒,
直到有一天,對,直到有一天,你不想原諒對方了,
終於硬下心腸,整理行囊,
噙著淚,走出曾經愛情美麗的房子!
耳畔還伴著辛曉琪的"領悟",
一路悲壯走去,耳畔刮一些如刀的風,臉頰輕飄幾絲似冰的雨。
啊,多麼痛的領悟,多麼戲劇化的分手場景,
你嚷嚷著自己有多傻,有多笨,有多蠢,有多痴,有多愚,
才會換來現在的有多痛!
就算這最痛的了斷時刻,腳步踉蹌間,
你是不是還心存一點點的,一點點的念頭,
他要是肯回頭,溫柔而徹底的懺悔,
那,那你還是會最後最後一次原諒他?
天哪,千萬別用你異常柔情的眼神看我!
我在太多戀人的眼眸裡看過這樣柔腸寸寸斷去,
依然不死心的堅真期待,
那是戀人最感人的癡愚,唉,更是戀人自找苦吃的源頭。
你說戀人總是那麼癡,那麼迂。
我不會笑你表情堅貞一如赴死的烈士。
不能怪你,我何嘗不曾問過自己,給自己相同的答案?
戀人真正分手前,每次下的決心,都像裝闊的空心大老倌,心虛得很,
對方一示好,或者放低姿態,我們立即對自己說,那好,再給對方一次機會吧!
再給對方一次機會吧。
如果有上帝,上帝會搖頭,
你只是給自己心頭上的傷疤,
再一次掀開看看它會不會流血的機會而已。
每次給對方一次機會,就是每次給自己的軟弱,一次再度受傷的殘忍。
戀人不會死心喔,總想,再一次吧。
再一次吧。再一次吧。再一次吧。
上帝最清楚,上帝悲憐每個永不死心的戀人。
最慘的是,屢屢原諒對方的你,
為了讓對方心平氣和接受你的原諒,不至於惱羞成怒,
你還得小心翼翼,壓低自己的尊嚴,呵護對方的自尊。
「是的,是的,那幾天我是很壞。
唉,我多麼懊惱我的壞性子。
我多後悔自己說出惡毒的字眼,讓你感到孤獨。
啊,我最愛的人,我的偶像,我的主宰,
你只要記住我說過的甜美、溫柔話語,
以及我對你絕對的愛,崇拜,與至誠就好。
我不再有一絲自尊,我被你馴服了。
我葡匐在你腳下,順從且不再犯錯。
我永遠,永遠不會再那麼壞了,請你不要離開我!」
寫這封信的戀人,哪有多壞?
真壞的反倒是對方,
是對方頤指氣使,是對方用情不專,是對方難以溝通,是對方態度惡劣至極,
然後你才終於忍不住,發了一頓脾氣,叫對方乾脆離開算了。
可是,你馬上後悔,
你立刻把一切憤怒焦躁痛苦的念頭,統統歸結到自己身上,
要對方回頭,原諒你,就算是照對方的方式繼續愛你,都無所謂,
你說,你不會再犯了。
你噙著淚,等他回頭,破涕而笑,此時戀人們將繼續恩愛一段時間。
上帝知道,你也隱約知道,
當傷口還在癒合之際,你們還要爭吵,還要分手,還要再回頭一次,
你還要在踐踏自己的日記本上,繼續寫下悔恨的痕跡。
不到最後,誰知道愛戀步道的盡頭,有什麼風景呢?
牽手談戀愛的人,一邊走,一邊盤算。
上帝知道結局,卻不會告知答案,
至多留一些線索讓戀人去思索,去狐疑,去反覆掙扎,去自己作決定。
戀愛的人,不必恨上帝。
上帝很公平。
一場戀情最終如何,應該像探險,像尋寶,
目標明確,前景茫茫,依著地圖,
我們大膽穿山越嶺,涉水攀岩,仰望孤星缺月,是美;
低詠夜黑風高,未始不苦澀美感。
一路走去,走過的人會清楚,自己才是最終決定自己命運的主角。
戀愛,總是在摸索中前進的。
愛下去,後悔是必要的,
下決心不愛下去,懊惱,後悔,也是必要的;
我們唯有這樣跌跌撞撞,反反覆覆,
才會懂得愛情,認識自己,認識對方。
你說,每次發誓下決心,好像都欺騙了上帝一次呢!
我說,沒關係,上帝聽得太多次了,
你不善盡戀人猶豫徘徊的本色,那才叫欺蒙上帝。
不信嗎?
請看:
「上帝會原諒我說的話。我不是有意的,你曾是我的所有,我不敢想像會失去你,我為所犯的錯誤而戰慄。」
戀人跪在床前低低絮語,上帝聽了能不原諒嗎?
雖然上帝早知道,
但,寫這情書的英國作家威廉‧哈茲立特(William Hazlitt)始終沒得到真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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